真人百家乐讯(朱国库)又是一年中秋到。
大街小巷,月饼飘着香,实在是诱人。
诱人,但却没停下脚步,在店前驻足。好像是太多了,也就寻常了。
在众多寻常与精致的包装中,似乎已难觅昔日的饼花。哪怕有一爿小店,一幅油彩头的饼花,都能让我走进久远的那个中秋。
久远的中秋,必然是越过一层又一层金黄的稻浪,来到农家的门前。
老屋的横梁上,吊着一个竹篮。那个竹篮,是我翘首的企盼。可是,那吊着的竹篮,可望而不可及。那个吊篮,在孩童的心里是神秘的,是幸福的,也是煎熬的。
竹篮里,是外公送的中秋月饼。
为了避免嘴馋的我提前蚕食了月饼,母亲就将其束之横梁。
等待的日子,煎熬的日子。
终于等到十五的晚上。饭毕,父亲从梁上解开绳子,放下篮子。那种仪式感,神圣得让我屏息,让我心跳加快。
等待得太久了,幸福突然就砸在我的头上,我似乎有些晕眩。
那是正面包着饼花的芝麻饼,油已渗透出来,包装纸油得透亮。我真想用舌头去舔那油亮的包装纸。饼花,是一幅武松打虎图。武松抡拳,双目暴起,老虎被他按压在下面,动弹不得。这情景比小人书看到更精彩,因为它是有色彩的。
解开包装纸,月饼就跳到我眼前。金黄的芝麻,铺满饼面。厚厚的月饼,透着油光,我深信,那便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品。
母亲用菜刀将饼切成两半,又将其中一半切成几小块。切口露出肥肉的莹白,冬瓜糖的青白,蜜枣的琥珀色,还有红的黄的颜色,让一块饼变得丰富多彩起来。
母亲给我一小块,我放在鼻尖闻着,却不舍咬下一口。我捏着那块饼,跑出门外,一轮明月正上树梢,清辉遍野。
屋檐下,同伴们的歌谣此起彼伏:“你月大,我饼细,草头子,做皇帝……”“月光光,照南塘……”歌声,月光,欢笑声,融成美好的中秋夜。
我也加入这童谣的行列,边唱边品尝月饼。先是剥下一粒粒芝麻放进嘴里,芝麻的焦香,醉人的。然后,一小口一小口蚕食着饼肉,不时还说:“嗯,真好吃!”小伙伴也时不时夸饼。这月下唱歌吃饼夸饼的情景,印在记忆中,不曾被岁月的风雨剥蚀。
中秋夜,父母容许我们晚睡。我们就在檐头前,月光下,吃饼唱歌到深夜。月亮因了我们的歌声,也拿出十分的亮色,把大地照得如白昼一般。
第二天的课堂里,我们的帆布包书袋里就有一张两张的饼花。谁的饼花多,谁就是大家心中的王。
那沾着油光的饼花,对我有着巨大的魔力。鲁提辖拳打镇关西,血溅鸳鸯楼,武松醉打蒋门神,三请樊梨花……那一幅幅饼花,就是一个个精彩的世界,我深深地沉迷在其中,又浮想联翩。
如何才能收集这些饼花呢?我是费了心思的。
替别人扫地,省出一块心爱的糖,交换出可爱的小玩具……
终于凑齐了几张饼花,我欣喜若狂,将它们整整齐齐贴在床头上。那些饼花,为我打开斑斓的世界,在读物匮乏的年代里,它们让我插上想象的翅膀,尽情地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翱翔。
经过几年的收集,老屋的那面墙,已是饼花的世界。那是我引以为傲的一笔财富。
不知是哪一年开始,饼花退出了人们的视野。没有告别仪式,只是悄悄落幕。乡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,也悄悄地落幕。
不知在这皓月千里的中秋夜,是否还有人唱“月光光,照南塘……”;是否还有人惦记那一面墙上张贴着的饼花?
可惜,几年前的那把火毁了老屋,那面老墙上的饼花已成灰烬。
年年中秋,明又中秋。可是,那饼花的光阴,一去不复返。